艾青选集
自序
最近,我参加了宣传保卫世界和平的旅行讲演后回到首都时,受到朋友们的鼓
励,在很短促的时间里,把自己的诗集翻阅了一次,匆匆选出这个本子,贡献给读者。
这些诗,是从我的十二个诗集中选出的,是我从一九三二年到一九四五年间的创作生
活的一个初步的总结。
我出身于中国东南部的一个地主家庭,在一个贫苦的农妇家里抚养到五岁,感染
了农民的忧郁回到父母家里,在被冷漠与被歧视的空气里长大,受过五四思想启蒙
运动与文学革命的影响,在中学的最后一个学期,看见一九二七年的昙花一现的大革
命,在艺术学校学了一学期绘画,到资本主义国家流浪了几年,乱七八糟地读了一些
哲学和文学的书。日本侵略东北后回到中国来,很快就被送进了监狱。过了几年黑暗
的不自由的生活,出狱后,在国民党白色恐怖所统治的上海一直到国共合作,抗日战
争爆发,满怀热情从中国东部到中部,从中部到北部,从北部到南部,又从南部到西北
部——延安,才算真正看见了光明。
我的创作生活,大概可以划分成三个时期:国民党统治的白色恐怖时期;抗日战争初期;延安时期。
本集的第一、二部分是国民党统治的白色恐怖时期的作品;第一部分几乎完全
是在上海巡捕房的看守所里写的,第二部分是出狱后在上海亭子间里写的。
第三部分和第八部分的一首长诗《向太阳》,是抗日战争初期写的,这是我创作最多
的一个时期;第四部分是在所谓“大后方”的农村写的。
第五部分是希特勒发动法西斯的侵略战争时期写的。其中有的诗是在延安写
的。
第六部分是在延安写的,第七部分是苏德战争时期写的,那时也在延安。
一九四二年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听了毛主席的讲话,参加一九四二年到一九四
五年间的整风学习,对我是一次大改造,我将永远感激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所给予我
的教育。这个期间,我的创作的风格,起了很大的变化,交识了一些劳动人民里面的
英雄人物,写了一些记录性的散文,学习采用民歌体写诗,但因为这些作品多半都是
学习性质的,也因为有的作品所歌颂的人物已有变化,这个时期的作品就不选了。
自从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我从延安到华北,经历了人民解放战争,土地改革,
做了几年的行政工作,写作比较少,印刷条件也比较困难,没有出过单行本,这个时期
的作品就没有选进去。
我所受的文学教育多半是五四新文学和外国文学。我是在一种缺乏指道与帮
助的情况中,进行自由阅读的。因此,所受的影响也是复杂的。十九世纪俄罗斯旧现
实主义的大师们揭开了我对现实社会认识的帷幕。从诗上说,我是欢喜过盔特曼·凡
尔哈仑,和苏联十月革命时期的大诗人玛耶可夫斯基、布洛克的作品的;由于出生在
农村,甚至也会欢喜过对旧式农村表示怀恋的叶遂宁。法国诗人,我比较欢喜兰波。
我是欢喜比较接近我们自己时代的诗人们的。
我曾尝试了许多诗体,较多的是采用所谓“自由诗体”,努力把自己所感受到的
世界不受拘束地表达出来。创作的态度始终是严肃的,自信还不至于被一时的热闹
而把头脑弄得昏眩了的。直到近年,为了接受中国诗的民族传统,才竭力使自己的诗
格律化。
由于长期的流浪与监禁,也由于长期过的是个人的自由生活,我对于中国社会的
了解,和对于劳动人民的认识都是不够深刻的。在我的诗里,有时也写到士兵和农
民,但所出现的人物常常是有些知识分子气质的,意念化了的。
现在我又要出发作另一次旅行,没有时间更好地分析和批判自己的作品,这个工作,只有留待日后再作了。在这里,我诚恳地希望读者能对我过去的作品多多提出意
见和批评,这不但对我个人是一种幸福:我想就是对于中国新诗的发展也是会有益处
的。
一九五〇年七月二十九日北行旅途中。
目 次
出版说明 / 1
编辑凡例 / 7
自序 / 9
第一辑
大堰河——我的褓姆 /
透明的夜 /
芦笛 /
一个拿撒勒人的死 /
马赛 /
第二辑
太阳 /
春 /
生命 /
黎明 /
煤的对话 /
笑 /
第三辑
复活的土地 /
他起来了 /
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
北方 /
乞丐 /
手推车 /
黄昏 /
我爱这土地 /
吹号者 /
车过武胜关 /
除夕 /
街 /
抬 /
第四辑
旷野 /
冬天的池沼 /
树 /
老人 /
鞍鞯店 /
赌博的人们 /
没有弥撒 /
第五辑
希特勒 /
希特勒 /
欧罗巴 /
哀巴黎 /
土伦的反抗 /
悼罗曼·罗兰 /
第六辑
毛泽东 /
向世界宣布吧 /
黎明的通知 /
给太阳 /
太阳的话 /
第七辑
杜塔拉 /
拖住它 /
十月祝贺 /
第八辑
向太阳 /
“新文学选集”是新中国**部汇集“五四”以来作家选集的丛书,分为“已故作家及烈士的作品”和“健在作家的作品”两辑,共25本。丛书意义在于给“新文学”定位,依据中国新文学的历史发展的过程,选辑“五四”以来具有时代意义的作品,使读者“藉本丛书之助”,“能以比较经济的时间和精力对于新文学的发展的过程获得基本的初步的知识”,从而点出了这部“新文学选集”的“文学史意义”:编选的是“作品”,展示的则是“新文学的发展的过程”。把“现实主义的文学”作为“新文学”的主流,以此来筛选作品;重塑“新文学”的图景;规范“新文学史”的写作;建构“新文学”的传统;回归“完整的理论体系和**指导原则”;为新中国的文学创作提供借鉴和资源,乃是这套“新文学选集”的意义和使命所在,因而被誉为“新文学的纪程碑”。